徐鸣之低着头正在发短信,给她的闺密任锦然:&ldo;今天是你打电话到咖啡吧找张约吗?&rdo;今天的约见她告诉过任锦然,还让任锦然将苏亚描述了一番给她听。她想,这会儿,也许是她故意跟他们开玩笑呢。
很快,任锦然回复:&ldo;没有呀。你们见着了吗?谈得怎么样?&rdo;
这时候,屏幕上的光线被挡住了一瞬,徐鸣之感觉到左边脸颊一阵凉意,随后是锋利的痛楚,从耳根一直到嘴角。
张约曾经告诉王小山,五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十五分,他曾经看到苏亚的身影一闪而过。三点四十五分,徐鸣之的脸已经鲜血淋漓,这时候,张约曾经清晰地看见过,就在距离他二十米的正对面,在商厦大厅混乱的人流中,苏亚面对面地看了他足足五秒钟,然后微微一笑,消失在大理石立柱刺眼的反光中。
当时阳光强烈,苏亚戴着墨镜和帽子,穿着张约熟悉的那一身杏红色的套装,配着米白色的宽檐凉帽,阳光将她的长发勾勒出金色的轮廓。
这么说来,其实她是背光的,她的脸张约不可能看得清楚,更何况还有墨镜和宽檐凉帽。张约认定这是苏亚,其实凭的就是那一身杏红色的套装,颜色与款式与他当年为她挑选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。
原来凶手是个女人,而且是一个身材与苏亚相差不大的女人。
凶手假扮成苏亚的模样,在两点三十分乘坐电梯离开酒店公寓,完成了毁容案之后,又在五点三十分乘电梯上楼,故意留下苏亚回到二十九楼的电梯录像。
然后她开门走进二九〇三,飞快地换下衣帽,把杏红色的套装挂在衣帽间显眼的所在,指纹和垃圾早已在前一次出门时就已经清理干净了,她只需关上空调,关上门,经由安全楼梯无声无息地离开这幢公寓,走出罗马花园,不动声色地去往将要制造不在场证据的地点。
如果在六点整之前,有任何目击者能证明她出现在另一个场合,她就基本摆脱了嫌疑。因为电梯录像显示,&ldo;苏亚&rdo;是在五点三十分才回到公寓的,洗澡,换上睡衣,在闭目小憩中被凶手用刀片插入咽喉,再紧凑也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。
这么一来,以不在场证据脱身的人,就重新有了嫌疑。
比如说,何樱。
孟玉珍的日记里记载,五月十五日下午五点五十二分,何樱外出归来,走进了小区的住宅楼。六点零五分,何樱、孟雨和儿子一家三口前往哈尼美食广场的豆捞坊,直到七点四十五分才结束,埋单,三个人走回小区已将近八点。
本来这是最可靠的不在场证据,现在看来,如果何樱在五点三十五分离开罗马花园,以虹桥与徐家汇之近,打车,她完全可以在五点五十二分回到小区。六点零五分,举家去豆捞坊吃火锅,她只需要在手袋里装一台上网本,自己单独去一趟洗手间。
这是她用&ldo;苏亚&rdo;的id第一次在论坛发帖,五月十五日傍晚六点三十二分。
y,今天我看见你们了,你们那么亲密地坐在一起,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。或者,你们就是故意想让我知道,你们在一起有多么幸福,我是多么多余,多么可笑,多么可悲!
所以,我决定用刀片和鲜血,让你们永远记住我,时时刻刻感觉我在你们身边。
我已经决定结束我的生命,这是你们的错。
凶手与苏亚换装的推理,让我忽然想起了苏亚洗手间里的一个细节。记得当初勘察现场时,我发现苏亚是一个极其严谨的人,各处的摆放简略、整洁得惊人,衣帽间里的衣物按颜色分类。梳妆台上,从护肤品到彩妆,每一件无一例外都是esteelauder,包括洗手间里的卸妆乳和洁面膏。唯独她的洗手间里多了一瓶用过一半的shi射ido卸妆油。
我意识到这很可能不是苏亚的。
凶手既不是跟苏亚约在五点三十分之后见面,也不是约在两点三十分之前。五月十五日,为什么没有凶手乘电梯上二十九楼的记录,不是她走了安全楼梯,而是她本来就在苏亚的公寓里,她前一天傍晚就来了,在这里过的夜。也许两个闺密一起吃了最后的晚餐,亲热地聊了一宿,交换了彼此所有的秘密。
我记得现场哪里都整齐得惊人,但是苏亚的梳妆台有点乱,esteelauder的大小瓶子错落着。我仿佛能看见凶手从梳妆台上拿走自己的shi射ido系列,小心翼翼地,捏住瓶子的顶盖部分,从矩阵里逐个抽出来,以防把指纹留在紧挨的esteelauder的瓶子上。
我记得何樱用的就是shi射ido的护肤品。当然,这还算不上证据。我相信,到此为止,这个案子终于走出了纯推理的迷障,有了两项确凿的证据。
其一,凶手在五月十四日的电梯录像里留下了画面,而且是单程的。
其二,她匆忙漏下的shi射ido卸妆油上,应该有她的指纹。
我瞟了sn一眼,何樱姐还是没有回复。
已经是七月十六日下午四点五十分。卧室敞开的窗外,蝉鸣渐息,天边的云彩变幻出嫣红与靛蓝的色泽,街上的车流平静地驶过,不过我知道,只需要三十分钟,三十分钟以后,周末下班的交通拥堵就会如约而至,窗下将变成有人驾驶的停车场,尾气蒸腾。
我打算现在就打电话给王小山,然后趁着高峰还没到来,直奔苏亚的酒店公寓,谜底很快就要揭晓,我实在等不及了。这时候,有人敲门。我没听错,还有人在客厅通往回廊的窗外叫我的名字。声音熟悉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