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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（第1页）

我淡笑：&ldo;无妨。本宫原本也该走一遭的。自回宫后就不曾拜访过德妃，总是本宫疏忽。&rdo;

印寿海赔笑：&ldo;哪里是娘娘疏忽呢？娘娘待阖宫上下再温善公允不过了。&rdo;

这只是奉承话，我一听也就罢了，脚下不停进景阳宫去。

景阳宫正殿惠云殿，比之杨卉的瑶光殿，冯若兰的漪澜殿，实在冷清到近乎荒凉，有迦南佛珠的珠香混着香火烟味，从内殿溢出来。

进殿去后，印寿海指指内殿，又朝我比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，我以眼神示意他止步。

彼时早有在正殿服侍的宫女进去通传了，我不待德妃迎出来，径自入内去。

进殿去，果然见德妃跪在观音像前礼佛。

德妃侧面的剪影很美，一眼望去只觉得赏心悦目，可惜在这一殿佛香中，更多的是让人肃然起敬。

大约夏沐烜纵使想亲近她，也多半只会落个无趣的下场，久而久之，感情也就淡了。

德妃跪在佛像前久久不动，她的小宫女一脸局促地落后两步跪着，陪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唤了几声娘娘，德妃仿若入定了般，动也不动。那小宫女又战战兢兢地回头瞧我，目中有哀肯神情，大约怕我怪责德妃。

我看了难免动容，想着这可真是个忠心的丫头。

净雯正要开口，我伸手止住她，自顾自上前去，捻起一炷香来焚烧，待把香火插在香炉中，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后，缓缓道：&ldo;若心中有佛，不用晨午昏三炷香，心中所求也能通达天意。心中无佛，再如何虔诚也是枉然。&rdo;

德妃闭眼不语。

我又道：&ldo;倘若你是在给你那个死去的孩子祈福，那么如这般日日祷祝，无异于令其魂魄难安，如何还期望让他早登极乐，转世投胎？&rdo;

德妃眉心一阵耸动。

在青烟缭绕中，她缓缓睁开眼，以无限淡漠的语气道：&ldo;臣妾是被嫌弃之人，就不劳皇后费心了。&rdo;

我不看她，只望着那尊白玉观音相淡淡道：&ldo;你既道出这么一句，就别怪本宫说，你如今其实是心难静意难平，大约跪再久，拜再多，也是徒劳。&rdo;我往窗下踱了两步，离开那青烟远些：&ldo;何况嫌弃不嫌弃的话，都是人在自伤。你平日在人前，虽端着一副淡泊世事的样子，然而心里未必就真能放下，可若心中放不下，又如何谈得上真正淡泊一切呢？德妃，你实在是在自欺欺人。&rdo;

我的声音平淡无波，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，德妃背脊微微一震，许久才回身正视我，依旧是跪的姿势。

她望着我，目色空洞冷漠：&ldo;原来在皇后看来，我今日种种，不过都是娇柔做作。&rdo;

我敛容正色回视她：&ldo;连对自己的心都无法真正做到坦诚，哪里还能奢求对佛祖坦诚？然而本宫今日倒觉得，德妃你这样才是真实。你若果真心死，哪里还需要日日求助神佛？我今日来就是想瞧瞧，你是如何对着佛祖聊以自解的。你的那个孩子，可当真需要你如此么？你是预备逃避至死了？&rdo;

我逼视她，仿佛想将她看成透明的。

德妃眉心一阵耸动后，突然微微一笑，在日光中对我深深一拜，道：&ldo;皇后真是良苦用心。可惜臣妾无德，无颜聆听皇后妙语教诲，皇后可以回了。&rdo;

说完背过身去继续礼佛，再不理会我。

我并不失望，亦无视她的无理，只默默望着她那背影道：&ldo;你究竟是在哀悼你的那个孩子，还是你的家族大义，又或者只是一段无法挽回的情义，本宫不晓得。然而纵使你能骗人骗佛，却终归骗不过自己。&rdo;

我敛衣往外走。&ldo;别忘了，你族人的生死还攥在皇上手里呢。你若当真有心于他们，就该知道怎么做才是真为他们着想。今日这旨，本宫就当你已经接了，别再说什么不从的话，那样只会让人以为，你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盼着的，不过就是皇上一点垂青而已。这话若落在六宫耳力，不吝就是笑柄了。德妃，你且好好想想吧。&rdo;

如此再不多言，携了净雯的手转身就走。

出内殿后对印寿海道：&ldo;今日这事，皇上若不问，就不必提起了，自然旁人也不必晓得。&rdo;

印寿海知道兹事体大，忙不迭应下。

出景阳宫后一路无话，经过翻月桥时，望见水中那个珠翠满头的自己，妆容得体，俨然有中宫之姿，在心中默哀起来。

我已经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。

净雯陪我半晌后喃喃道：&ldo;娘娘累了，让奴婢扶你回宫。&rdo;

我怔怔片刻后，朝她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，又收敛了心神道：&ldo;其实凭德妃姿容，若要皇上回心转意，未必没有可能。&rdo;

净雯略微一愣后道：&ldo;这也是说不准的事。皇上如今……娘娘还是要为自身打算的，总没有把皇上推给别人的理，何况德妃已经无法生养。&rdo;

我不以为意：&ldo;这也是从前章显手里诊出来的，未必可信。&rdo;

于是一路默默无言回宫。

德妃之后再没有生出动静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