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摆正殿长几上那个,一贯用来盛放沉香水。&rdo;
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,我心头突地一跳,脖子几乎有些僵硬。
沉香水是我日日都要置在殿里头的,用来提神再好不过,如今就搁在一臂远的香几上,我却不敢回头去看。
怔愣间,净雯已经将那小瓮抱出了殿去,旋即又回来,正色问:&ldo;娘娘,是否要宣太医来瞧瞧?&rdo;
我想也不想就点头了,下意识伸手护住小腹,没来由得觉得恐慌。
静妃不是三不着两的人,此番竟特特遣了贴心的元宵来捎话,必定事出有因,几乎不用太医验证,我已能够断定,那沉香水必定有问题。
然而左等右等,等来的既不是陆毓庭,也不是章显,而是锦秋。
锦秋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殿来,近前来后&ldo;噗通&rdo;一声跪下,抿唇忍了忍泪,道:&ldo;回娘娘,内务府的王忠下了狱,也被一并捉了去。太后让娘娘不必惊慌,必定想法子劝着皇上。&rdo;
我乍听下不由得浑身一凛,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翠玉珠碰撞得叮当乱响。
净雯忙扶住我:&ldo;娘娘当心。&rdo;
我死死握住净雯的手臂,问锦秋:&ldo;你说也被审刑司捉了去,到底为了什么事?一样样说清楚!&rdo;
锦秋忙道:&ldo;宸妃午间穿上内务府送去的吉福,不久后就动了胎气,这会儿皇上已经让太医院的人都赶去保胎了,然而情况似乎不妙。&rdo;
难怪方合到这会儿还请不来太医院的人,原来是这个缘故。
我直觉不好,又问:&ldo;那么呢?怎么会被牵扯在内的?&rdo;
锦秋抬头望我一眼,复又低头下去,道:&ldo;午后内务府的人送各宫封妃的吉服来颐宁宫给太后过目,太后自然懒得管那些细枝末节,就全权交给竹息跟打理了。宸妃那件衣裳,是碰过的,而审刑司那边,皇上也派了太医过去,确实从指甲里验出了&lso;白附子粉&rso;。&rdo;
白附子粉?那是什么东西?
然而不等我这一问出口,已经感觉到净雯扶着我那只手轻轻一震,如果不是我此刻正扶着她的手,几乎感觉不到这细微的震动。
这样的震动,本能地让我觉得惊悚。
背心有寒意一阵阵窜上来,在这一殿的残余沉香水味中,不经意间一瞥,只觉得窗纱上投下的那株杜鹃的虬枝伸得狰狞恐怖。
倘若宸妃这一胎没了,我无法想象,夏沐烜会震怒成何种样子?
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出事!
巧馨已经没了,我身边如今还剩下的人,就只剩下一个,如果连她都去了,我该怎么办?
于是起身:&ldo;去审刑司。&rdo;
净雯一壁扶我一壁劝:&ldo;审刑那样污秽混乱,娘娘怀着皇子呢,万万去不得。&rdo;
我全然不顾,只继续往前走,锦秋忙起身来扶我。
审刑司里头关的多是犯事宫婢跟内监,偶尔也有宫嫔,远远听着就有哭声叫冤声一阵阵传来,吵得人脑壳疼。
我在囚室尽头的牢房里找到了,看守犯人那老内监脸上讨好的笑意满得仿佛能滴出来,我让赏了他五两银子,打发他去了。
见了我,凄凄喊一声&ldo;小姐&rdo;,一行泪就滑落下来。
她很少这么喊我,也一贯不在人前流泪,我只觉得一颗心似被人捏了般,生生疼痛,可不得不振作。
缓一缓泪意,问:&ldo;他们对你用刑了?&rdo;
她拿袖子抹一抹皱纹满布的脸,摇头。
我握紧她的手臂:&ldo;不要怕,我无论如何都会救你。&rdo;
这话是对她说,也是对我自己说。
嘴上虽然这么说,可我心里一点儿也没底,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冯若兰的胎能保住才好。
很快就冷静下来了,这才想起来似的,慌道:&ldo;娘娘有着身子,如何能过来这种地方?&rdo;一壁说一壁推我,似乎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。
我捉住她的手:&ldo;我没事。你告诉我,究竟怎么回事?&rdo;
她被我那眼神看得怔了怔,方停了手里的动作,道:&ldo;这事是奴婢疏忽了。王忠他是…奴婢自然晓得。午后那会儿一群人说说笑笑,一高兴便松了神,碰了那盒子里的东西,不过那也是在看完衣裳之后。&rdo;
我心下生出一点微薄的希望来,急急问:&ldo;有人可以为你作证吗?&rdo;
她沮丧地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