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负听到了动静,依旧没回头,慢死调理地抽着烟。良久,才开口说:“陈妄,七楼,怎么就能跳死人呢?”
像是问他的,又不像是在问他。
她的语气已经比前些天好多了,总之是不再哭了,但状态却更不好了。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,明显看得出是几天没合眼了。
她转了转头:“你知道那种感觉吗,就像是我亲手把她推下去的一样。”
陈妄盯着她的眼睛,沉声开口:“你又做了什么,又能做得了什么?”
许负晗了晗首,她明白陈妄的意思。
就算没有她,也会有别人来做她所做的事,她推动不了什么,也改变不了什么。言下之意,路是他们造的,却是周媛自己选的。
是她自己出卖自己的照片又不愿意付出代价,便有人逼着她付出代价。
而许负自己,顶多只能算是个引路人。
可许负无法以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,欺骗自己,做了就是做了,错了就是错了。
周媛的死对她而言就像是当头棒喝,一棒子把她给敲醒了。她在樊笼里睁开了双眼,四周都是铜墙铁壁,让她郁郁不得出。
“陈妄,我想离开。”
陈妄没说话,他清楚,“想”和“能”是两个概念。
且不说她外婆的病,就是孟澄,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。她吃了他那么多利,安能甩甩袖子想走就走?
“孟澄对我好,我知道,这世上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理。”
她这样的,又要当□□,又要立牌坊。
陈妄想要张开的嘴又紧紧闭上了,只能在心里告诉她,没关系,她,她们,很快就要解脱了。
他会帮她处理好一切。
可是不是现在。
现在,他看着她如何的折磨,如何的煎熬,都无能为力。
陈妄把她手里的烟拿掉,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提了起来,让她去洗澡换衣服,穿什么都可以,打扮成什么样都可以,总之不能像现在这样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。
许负被强按着收拾好自己,就被陈妄扯下了楼。他不让她再酗酒了,把她家里所有剩下的酒一瓶不落的全给搜刮到自己家里去了。
陈妄开着车,一路把她带到了一个诊所,一个心理诊所。说实话,他挺怕她想不开的。她这样重情重善的人,又经历了这样的事,陈妄不能允许有任何意外在她身上发生。
许负也不反对,顺着他的意,去看了医生。
陈妄没跟进去,坐在外面的接待室里喝茶看书。
天又渐渐的热了起来,晚冬和早夏把春挤得没有地方了。他回想起自己见她的第一面,比现在还要热些,晒的她的脸上都出了汗,细密的汗珠挂在她的脸上,衬得她那么明朗。
那时他不会想到,她不合时节的长袖下面藏着的是如何触目惊心的伤疤。见到的时候,他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,或许从那个时候,他就想定了,要对她好点,让她好好的。
想到这里,陈妄的嘴角忍不住染上了点笑意。
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颈间的吊坠,是一块玉,刻着慈悲为怀的菩萨。
“妈,我爱她。”他自言自语的说,“她是私生女,这不是她的错。”
但真等进去了,许负还怎么就都配合不起来了。医生问她最近有什么事让她焦虑想不开,她想了半天,也不知道怎么把周媛自杀的事情说出来。
问到最后,医生实在也没了辙,就算他再如何的神通广大,找不到病根,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。
“这样吧,小姑娘,有什么让你感到难受或者焦虑的事情,如果你没办法说出来,你可以写下来,写写日记什么的,写下来,兴许就不那么痛苦了。”